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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1號病床》 作者：張峰
說是臺風(fēng)納沙昨晚登陸
夜里沒有聽見風(fēng)的狂嘯
病房里充斥著鼾聲和各種哀嚎
住院七天各種檢查
每天吃點降壓降糖片做一會電療
因疫情完全封閉不許出門
關(guān)在籠中就像齜牙咧嘴特邋遢的困獸
血壓持續(xù)高位
醫(yī)生說為啥我說把你關(guān)起來來試試
焦灼不安心煩意亂
不覺得是來治病而是自討苦吃
右腿突然間酸麻自覺不妙
董事長說放下一切趕緊去治
確實自去年兩次入院身體每況愈下
盡管去走路去鱷魚爬做瑜伽
總歸是零件在衰老
感覺身體里流著的血就像破發(fā)動機里面
除了積碳就是黏糊糊的油泥
上了年紀就是等著報廢的機器
慢慢地變成一堆廢鐵
隨人們怎么處置
開窗見暴雨如注
心里有種酸楚
病區(qū)是東西向由西往東走是九十一步
由東往西走是九十一步半
這幾天不少病友陪護問我你有病嗎啥病啊
的確好多癱在床上或在輪椅上
也有的走路一跛一跛
就在自問這是我以后的樣子嗎
人有了病想得就多
越想越多越多越亂高矮一團亂麻
那天有個盛會
一個人把電視調(diào)到會議直播
靜靜地看著聽著
五十六床陪護是患者家里雇來九七年的兵
連瞄一眼也沒有不停地玩著游戲
曾聊過幾句連個班長也沒喊
這新兵蛋子
一早沖一碗北方才有的雞蛋茶
黃黃白白的煞是好看
欲灑幾滴香油卻聞到溫熱的臭味
扯了扯簾子看到隔壁床阿叔赤裸身下一攤
黃黃白白的粘著他的屁股
瞬間拿香油瓶的手不會動了
走出門外干嘔卻只憋出兩滴眼淚
現(xiàn)在幾乎不敢喝雞蛋茶了
老覺得腥臭腥臭一股味
雨不停下感受到海南秋的涼意
幸虧夫人送來加絨馬甲
這幾天在看書仔細看了賈平凹的《廢都》
莫言的《生死疲勞》
以前很浮躁地看過只言片語
這次看完感覺到莫言寫驢啊牛啊豬啊
反倒比平凹的更有深意
凹那個是才是禽獸
莫言的才是生活
想多看幾遍《隱入塵煙》卻下架了
尋思家去不去當兵我會不會像馬有鐵
現(xiàn)在還想那么多
一切的累都因欲望
奢求越多越累
有個護工肥肥胖胖大嫂
樂呵呵地伺候三個病人
算下收入比我還高
她說不能比比不得你能擦屎擦尿
端吃端喝嗎你能跟陀螺一樣不停地轉(zhuǎn)嗎
我知道不能
可又說不清為啥不能
是啊不要比不能比
同學(xué)里有人早就坐上了廳級位子
戰(zhàn)友里有人早就成了將軍
發(fā)小里大多成了爺爺奶奶佝僂著腰
很多時候人說是日子逼的
躺在柔軟的床上誰愿意去爛大街
各有各的活法
你不認命不行不掙命更不行
這一生就是糾結(jié)痛苦與快樂摻雜
糅合成大大的藥丸去吞
噎不死也別太好受
梗著脖子下咽
還是因為疫情家屬不得探視
醫(yī)院封閉受益最大的是食堂和護工
食堂的飯菜難以下咽
夫人冒雨送到科室格子里由阿姨定點取來
賣飯小妹很橫一副要餓死你的傲慢
我在琢磨這是誰家承包了食堂
暴利背后又有多少貪欲
隔床癱在床上的患者五十九歲
看上去像七十多
不能說不能動嗚嗚丫丫自己也很煩
抖音里看到一段話值得玩味
大病來時丈夫救妻舍得傾家蕩產(chǎn)
妻子救夫懂得適可而止
父母為孩子可以砸鍋賣鐵
子女為父母知道量力而行
搞不懂不敢亂說
臨床阿公放了個大屁
臭味迅速彌漫
去樓道開窗
雨更大嘩嘩地響
生死疲勞從貪欲起
少欲無為身心自在
